得了白癜风怎么办日本明治时期的思想家(下)
从激进的自由主义和社会主义到彻底的无*府主义植木枝盛和幸德秋水,属于偏激型的思想家。但不是我们以往那种对思想偏激的偏见,以为思想偏激必定是情感重于理智,意气多于分析,难免失之于主观。其实不然,通观古今中外的思想家,大凡思想深刻者,往往思想偏激,还能接近真理,那种不偏不倚,模棱两可,则很难与真理结缘。真理本身并不偏激,但认识真理,尤其“知行合一”,却需要偏激者。植木枝盛和幸德秋水就是这样的偏激者。他们的思想,虽然出发点有所不同,但最后却殊途同归于无*府主义。植木枝盛从对*治体制的批判走向无*府主义,而幸德秋水则通过对社会的批判走向无*府主义。因为时代的主题变了,明治前期,思想家们强烈关注*治问题,到明治中后期,则开始转向关注社会问题,这一转变,实际上反映了明治国家所面临的课题转变,即从国家独立转向帝国主义。植木枝盛的自由主义,集中反映在两个问题上:一是国权和民权的关系,二是国家与个人的问题。在国权和民权问题上,他提出主权在民的主张,就是其民主主义的思想。他在《民权自由论》中,详细强调了人民参与国事的必要性。他说,国事就是民事,“国家是民众的集合物”。他批评那些苟安于奴隶状态的人民,说他们是“非国家之良民,乃国家之死民!”他从天赋人权和社会契约出发,来说明人民主权。“人生来自由,是自由的动物”,*府、法律、官方本来都是为自由而设,结果它们的存在却反而使人民失去了自由,失去了自由的人民等于零。他质问人民:“你们认为君主是神而自己则是禽兽吗?为什么要自卑呢!人生来平等,君主是人,人民也是人,没有什么不同。……扔掉自卑吧,自由为天所赐予,理应发扬光大。不自由,毋宁死!”同时他又对“国家”说,“国家必须发扬民权自由”,“人民没有自由,国家就不能巩固,如不伸张民权,就不能伸张国权,就不能保国独立,专制就是卖国。”在国家和个人问题上,植木首先力主“自我本位”,他先以人道主义将人从神的束缚中解放出来,这是人的“类解放”;再以个人主义把个人从国家的桎梏中解放出来,带来了人的“个性解放”。过去,在精神王国人对神的依附,构成了现实世界个人对国家依附的必要前提;现在,人的“类解放”同样可以说是“个性解放”的必要前提。就像欧洲的文艺复兴和宗教改革运动一样,植木枝盛经历了同样的思想历程。他在《无神论》中说:“人就是神,人以外并没有神,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称之为神。”将这一思想贯穿到国家和个人关系时,他理所当然要推倒国家这个“神”,而把个人推向“神”。他生前未刊行的《无天杂录》写道:“人是自主自由、特立独行的动物,各以自己为天。”国家在本质上是“恶”的,是在那些欲壑难填而又穷凶极恶之徒的你争我夺中形成的,因此,人民不能依靠*府,只能依靠自己,不要“以*府为天”,“人民之天即人民也,人民之自由也。”他要人民确信“除自己以外的东西,皆比自己低一等乃至数等。”他称自己是“世界精神之王”,是神,是佛,并声称世界上如果没有他,就会暗无天日。在这里,不能认为是植木人格的狂妄,而应该是精神的彻底,他不仅称自己为神,还称全体人民都是神。他在《贫民论》中说:“天地间有至重至贵之神,这神就是你――守夜的更夫、街头的人力车夫、挖薯类的庄稼人、挑大粪的农夫,……你们应该重视自己,尊重自己。”这样他就把国家与个人的关系彻底扭转了,既然个人是神,那么国家就应该是为个人服务的机构,而不是个人为国家尽义务。他告诫人民:自己的利益哪怕微乎其微也要争取,个人没有考虑国家利益的义务。他的思想正是从这里走向无*府主义。他说:“人真正自由,欣然而乐,只有国家解散,法律毁灭,而后可行”,因此,“废*府,无法律之事,诚非吾人之急务乎?”在这样一种个人主义思想中,可以看到东方传统的阴影。植木对*府的批判,使人想起老庄;他的人皆可以为神的主张,使人想起孟子“人皆可以为圣人”和佛教的“人皆有佛性”的思想;而他的个人至上论,更会使我们想起佛陀的一句名言:“天上天下,唯我独尊。”他是个不懂外语的“洋学家”,又有很深的汉学和佛学根底,他在观念上欧化了,但他的精神仍然是东方的,他的*治思想也没能最终摆脱东方式的轮回:从对专制主义的批判走向无*府主义。这难道是东方精神“以无为本”的缘故么?幸德秋水是从激进的自由民权左派出发,趋向无*府主义的。不过,他的着眼点与植木不同,植木着眼于个人,而他则着眼社会。如果说植木是个人主义的,而他则属于社会主义。他们从不同的角度,对*治作了批判。日本明治时期的社会主义基本为多种思想的拼盘,儒家的仁义思想、法兰西的自由民权学说、德意志式的议会主义的合法主义、基督教的人道主义,当然也有马克思主义,还有后来兴起的美国式的工团主义。在这些思想中,主干还是儒教的仁义思想和自由民权学说。其实,这两种思想始终伴随明治人的精神成长。以儒家学说塑造人格,以自由民权学说改造社会,民权论者如此,?利彦和幸德秋水在成为社会主义者之前也是如此。因此,不仅自由民权运动具有浓厚的儒家色彩,而且社会主义运动也同样不乏此种色彩,幸德秋水就说他自己是从儒家进入社会主义的。社会主义运动对儒家传统的继承,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:一是以儒家的人格理想,作为社会主义者的形象原型,塑造社会主义的人格,强调了儒家“以天下为己任”的精神。幸德秋水在《社会腐败的原因及其救治》中,寄希望于能够“杀身成仁”地成为“真正为国家人民而谋的仁义之士”,以上述人格的力量,起而行社会主义。这篇文章是幸德秋水看穿了“议会*治的虚伪无能”之后,由民权主义者转向社会主义者的主要标志;二是把儒家的社会思想,移植到社会主义中,通过与社会主义的互释和转换工作,把社会主义的主张看作是对儒家“天下大道”的发展和实践,正如当年横井小楠将西方的社会*治比作中国的“三代之治”一样。幸德秋水把自己塑造为“铁肩担道义”式的儒家社会主义者的典型,他实践了儒家的“杀身成仁”的理念。中国早期的社会主义者们,也多是从理学出发,走向社会主义的。曹聚仁说过,理学门徒才会成为社会革命志士。幸德秋水的社会主义有两个特点:首先是改良的,而非革命的。秋水是明治时代的反骨和叛逆者,同时又是明治时代的儿子和明治精神的承担者,这种双重性塑造的明治精神的脊梁,只能是改良者而非革命者。他早期为自由民权运动奔走,为立宪而奋斗,结果他对德意志式的议会主义大失所望;于是致力于改良议会*治,为实现普选而奋斗。在他成为社会主义者以后,他仍不忘以议会为战场,“堂堂正正地、和平地埋葬资本主义制度,宣告马克思所说的新时代的诞生。”虽然他后来又主张“直接行动”,但他所谓的“直接行动”,与暴力革命迥异,仍然是温和的改良行动。如他在“大逆事件”的《申诉书》中说:所谓“直接行动”,“就是为了充实工厂设备,或是为了限制劳动时间,与其恳求议会制定工场法,莫如直接同工场主进行谈判,如果不听的话,则举行同盟罢工。”其次是社会的,而非*治的。与自由民权论者热衷*治相反,幸德秋水更加关注社会,他在《非*治论》中写道:“勿信*治,*治非万能。如果认为社会发达与国民繁荣,只有依靠*治的力量才能实现的话,则大错特错。”社会进步的关键在于国民的素质,他认为由素质低劣的社会国民所发成之*治,只能是“姑息苟且之*治,糊涂弥缝之*治,腐败堕落之*治。”他的思想以此完成了由“*治主义”向“社会主义”的转变,以“社会的价值取向”代替了“*治的价值取向”。这种向“社会主义”的极端转变,会导致他“直接行动”的无*府主义倾向。他在《我的思想变化》中说:“工人阶级所要求的,不是夺取*权,而是夺取面包,不是法律,而是衣食,所以议会对他们来说,几乎就没有什么用。”社会问题应由社会自己解决,无需由*府来干涉。例如劳资双方的矛盾,就应该由劳资双方协调或斗争,自己去解决。既然*府无力解决工人的面包衣食问题,工人当然也就无需通过*府来解决自己的问题。因此,夺取*权对工人来说毫无意义,无论议会斗争,还是武装斗争,在他看来,都是过时论调。秋水把社会和*府完全对立起来,并且采取了彻底的“社会主义”立场,从而视*府为形同虚设的“影子”,*府的职能几乎等于零。他坚信,一个自由平等、充满活力的社会,应该不断弱化*府的职能,使人民自主、自立、自治。在这一点上,他的思想可以说是极其深刻的。但是,他没有认识到,在一定的历史条件下,*府与社会具有难以分割的统一性。虽然最终专制*府消灭了他的肉体,但消灭不了他的思想。孔子与卢梭:“两个中心思想”互动植木和秋水是属于那种剑拔弩张式的行动型思想家,中江兆民则更具有学者风度,他是一个能构造体系的理论型思想家,尽管他的一生同样是在斗争和颠沛流离中度过的,但他仍然耽于沉思,对各种问题喜欢作学理性的研究。他思想中最有价值的部分,是在东方传统和西方文明之间寻求统一性,并在这统一性上建构他的思想体系。在他的思想中,可以看到东方圣人孔子和西方圣人卢梭并非分庭抗礼的对手,而是握手言欢的朋友。他以儒家学说为形式,收容卢梭的自由民权思想,他的《民约译解》,就是这样一本“旧瓶装新酒”的杰作。同时,他又用卢梭的自由民权思想,对儒家“理义”观进行脱胎换骨的改造,提出了振聋发聩的新解:“民权至理也,自由平等大义也。”大凡异质文明输入时,其生存和发展,必然要经历如下三个阶段:一,异质文明对固有传统的依附阶段。如佛教入中国,先依附玄学,终归于儒道释三教合一;如横井小楠、加藤弘之等输入近代西方立宪*治,依附于儒家“三代之治”。二,异质文明对传统的创造性转化阶段。这一阶段主要是寻求传统和异质文明的共同基础,并在新的基础上对传统进行改造,培植使异质文明得以生长的土壤,可以说中江兆民所做的就是这一阶段的工作。三,异质文明从传统中脱颖而出的阶段。这一阶段,异质文明扬弃了传统的固有形式,获得了与自己的生存和发展相适应的新形式,如佛教后来以禅宗的形式在中国发展。但近代的日本,似乎一直停留在第二阶段,西方文明在日本并没有摆脱传统的儒家形式。在谈到现代日本人和日本文明时,美国人赖肖尔在《日本人》中说:“在某种意义上来说,几乎所有的日本人都是孔教徒。”包括日本人自己也这么认为,日本的意识形态,或者至少是日本意识形态中最重要的部分,也是儒教。近来有关日本“儒家社会”、“儒家资本主义”的说法越来越多,也许这正是中江兆民的思想局限,以及这一局限对整个日本文明进程的影响。中江兆民的思想,指出了一条日本实现近代化的最实际的道路,《三醉人经纶问答》一书对“洋学绅士”的全盘欧化主张虽也表示神往,但他又认为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,这种主张未免好高骛远,不切实际。对于西乡隆盛式的“豪杰君”的主张,他表示反对,认为“豪杰君”的眼里只有国权而无民权,只知扩张*备,不知殖产兴业。因此,他在书中自以“南海先生”出现,批判“洋学绅士”的“道德主义”和“豪杰君”的“铁腕主义”都是“过虑”。他批评“洋学绅士”以为新思想就能够轻而易举地掌握世界,是天真烂漫的幼稚想法。而“豪杰君”则不明“天下大势”。因此,“不能期待新思想以原封不动的方式完成新事业”,新思想必须适合国情,共和民主制虽好,但在日本也不能一蹴而就,应该顺着君主制―君主立宪制―民主制的方向循序渐进。他再三强调,日本无论如何应该避免法兰西式的革命,争取自由不一定非得大动干戈。他从进化论出发,主张渐进改良,反对突变的革命,统治者如果一意孤行,酿成日本的革命,则非日本之福。人民只能在君主制和民主制之间选择平衡点,趋向任何一个极端都有可能导致革命。这一看法很符合儒家的中庸观念,但得出的结论却完全不一样。标榜中庸的中国儒生主张“替天行道”式的革命,“革命”的形式则五花八门,改朝换代是“革命”,换个年号和牌子也算“革命”。而日本原本“革命”观念就很淡,圣德太子在输入儒教时,对儒教进行了改革,他首先革掉的就是儒家“革命”观,他在日本人的意识里确立了天皇万世一系的正统观,这恐怕是日本儒学与中国儒学的最大不同,恐怕也是中江兆民反对“革命”的根本原因――基本国情。谈到国情,中江兆民认为,日本最大的国情是人的“脑髓”,新思想只有通过人的“脑髓”作用,才能转化为行动,转化为事业。而新思想要发生效用,首先必须使人“脑髓维新”,进化神既非光临于社会的头上,也非潜伏于社会的脚下,而是蟠踞在人们的脑髓中。因此,所谓“进化”,归根到底就是“人们的脑髓”的不断开化,达到“心思自由”。他又将自由分为两类:一是自由的精神,指“心思自由”;二是自由的*治,指行为自由。“心思自由”是人类的一切自由活动的基础,倘若人心受到束缚,人性虽多欲,也只能“无为”。儒家好谈“人心”,但人心不是目的,束缚人心才是目的。兆民把自由精神,比作孟子的“浩然之气”,只要“养浩然之气”,便能获得“心思自由”。他坚信,一旦获得“心思自由”,人就会有独立格,就会要求自主、自立,就不能容忍专制。他还很形象地说,自主的“主”字,就是在“王”的头上敲钉子。这样,他就从“心思自由”转向“行为自由”。在“行为自由”中,无疑言论自由最重要,言论自由,是“心思自由”的灿烂阳光,是“行为自由”的源头活水,只有言论自由,才使不同思想的沟通和异质文明的融合成为可能。如果说生活权力是一切权力的基础,那么同样可以说,自由是权力的本质,因为没有自由就没有生活。生活和生存不同,生活是人性的,生存是物性的,生活是自由的,生存是自然的;生活是精神的,而生存则是本能的。因此,以生活为基础的权力,必须以维护自由为第一要义。人们通过社会契约形成社会权力,通过社会权力的转换将“天命自由”转化为“大义自由”。当然不是所有的权力形式都能体现“大义自由”的,君主制就与“大义自由”格格不入,它体现的只是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,因为它是物性的权力,而非人性的权力,只有民主制才是人类自由精神的权力形式。这样我们就碰到有关君主立宪的问题。兆民认为,日本只能走君主立宪的道路,与官方的德意志式的君主立宪不同,他主张的是英国式的君主立宪。两者虽然同属君主立宪,但还权于民的方式不同,其实质性的结果也就大不相同。前者是由君主、宰相自上而下“恩赐的民权”,因而民权微乎其微,形同点缀;而后者则是由人民自下而上争取来的“恢复的民权”,君主被人民束之高阁,是“虚君共和”,这样的民权,实际上已经实现了“主权在民”的理想。因此,他批评那些“耳食之徒”,只知共和之名,不知民主之实,只在君主有无的问题上喋喋不休地争吵,却不去把握民主共和的主权实质。在他看来,只要主权在民,有无君主都无关系,君主就像一件外套,如果穿它更加合适,就不妨把它穿在身上。战后的日本不正是这样吗?如中江兆民先生九泉有知,定会感到无限的欣慰。纪念甲午战争120周年的“喧嚣”过去了,作为明治人的精神脊梁,明治在野的思想家们告诉了我们一些什么呢?值得我们深思。最后说几句题外话作为结束语,从甲午战争一直到二战,随着日本综合国力的上升,就没有停止过向中国扩张的国策预谋和实施。“大中国”为什么被“小日本”侵略?让我们再来听听鲁迅是怎么说的:用笔和舌,将沦为异族的奴隶之苦告诉大家,自然是不错的,但要十分小心,不可以使大家得着这样的结论:那么,到底还不如我们似的做自己人的奴隶好!接着鲁迅先生又说,在此,我想提醒一下:不是落后就会挨打,而是做奴隶就必然挨打。